- 六、七年級生刷卡套利手法大解密
商業周刊 第952期 2006-02-20
近三十位二十來歲的信用卡刷手，短短半年，刷卡逾四億元，利用買空賣空，套走銀行近千萬元利益。他們低調、沉潛，躲在角落裡專門賺銀行的錢！
二十四歲的小虎（網路慣用暱稱），隨身攜帶筆記型電腦，他不是電腦狂，卻成天「掛」在網路上，因為這裡有賺大錢的機會。
他曾經從事多份短期約聘工作，月薪最高不及兩萬元，卻在半年內，累計用自己和人頭帳戶，刷卡一億五千萬元，平均每個月刷卡二千五百萬元，以他目前工作的月薪，這筆錢足足需要工作一百零四年才能還清。但他不是被卡債壓得喘不過氣的卡奴，反而靠刷卡套利，海撈銀行近五百萬元，成為「卡神俱樂部」的一員。
農曆年前因刷卡淨賺百萬，被媒體捧為「卡神」的楊蕙如，累計刷卡金額不及小虎的十分之一。對楊蕙如暴紅，小虎乾笑兩聲說，「她只能算小卡（台語，小角色之意），會冒出頭，是因為我們這批人，去年九月就被停卡了！」
小虎口中的「這批人」，將近三十位，他們使用上百個人頭帳戶，每個月刷卡金額至少都是幾百萬元，他們集體作戰，算得比楊蕙如還精、玩得更大，相較於卡奴被銀行追債，這群「卡神」卻是專挑銀行促銷信用卡的紅利積點漏洞，毫不留情地進行大規模套利。
卡神俱樂部的成員能夠輕鬆刷卡「賺錢」，來自連串精密的計算。
第一步：用人頭帳戶在網上狂刷卡
他們先在網路交易平台上建立人頭帳戶。接著，透過網路交易平台，以信用卡刷卡方式進行交易，其中不乏買空賣空的「虛偽交易」，藉此賺取刷卡紅利點數。
最後，再拿紅利點數換取銀行提供的頭等艙機票，機票可自用或轉售，即使不換機票，紅利點數也可以透過拍賣網站賣出（部分銀行開放點數自由移轉），換得現金。
以刷卡換機票為例，去年九月以前，小虎取得一張市場行情價至少八萬元的歐美線頭等艙機票，成本竟只要新台幣二萬五千元（目前銀行已修改兌換門檻，套利成本大幅提高），一張機票就可以大賺逾兩倍，難怪「卡神」們個個趨之若鶩。
第二步：賣掉紅利點數換現金
更好賺的是紅利點數換現金。有銀行為鼓勵消費者多刷卡，推出一倍變數倍的優惠專案，這項促銷活動在這群二十來歲的「小鬼」眼中，卻是最佳套利機會。
他們透過網路交易平台製造「虛偽交易」，平均取得一點紅利積點的成本約○．一一元，再透過網路拍賣變現，去年九月以前，每一點卻可以賣得○．二四元左右的現金價，利潤超過一倍以上，最高還曾賣到每點○．三五元，約有兩倍的暴利。
用紅利積點賺銀行的錢，不需要埋頭苦幹，也不必苦心學習什麼專業技能，只需要精算銀行促銷活動有什麼「好康」的套利空間即可。小虎一邊解釋流程，一邊快速地敲著鍵盤，不出五分鐘，已經透過網路交易平台，模擬完成一筆交易。
套利刷手要在短期間內快速累積刷卡紅利積點，靠的正是大量使用網路刷卡交易平台，而且還得同時設立多個帳戶來分散交易，由於部分網路交易平台對於單一個人設立帳戶並未設限，小虎便巧妙以此機制，為自己與人頭建立將近一百五十個帳戶，還直嫌自己稱不上第一，因為據他了解，排名第一的「大卡」，連人頭帳戶，總共開了兩百多個。
至於網路交易內容是什麼？根本不重要，可以是一枝宣稱價值一萬元的鉛筆，或是兩萬元一把的砂，反正刷卡交易在他們手上只是一齣「戲」，演得像、別被銀行發現就好了。
在交易過程中，唯一真實的是每筆交易必須付出三％的手續費，也就是每交易一萬元，成本是三百元。正常狀況下，可以藉此取得三百三十三點刷卡紅利積點（以每刷三十元可得一點計），透過一倍變數倍的優惠專案，付出三百元代價可以換到二千六百點以上的紅利積點，儘管享有此項優惠，銀行規定每個月需額外繳交小額的信用卡月費，但當刷卡金額逾千萬元以上，多付出幾百元，對每點成本的影響可說是微乎其微。
誇張！卡神中竟有銀行內賊
這群套利刷手短短半年，刷卡逾四億元，他們的行徑其實早被銀行列入監控名單。小虎名列前五名之內；排名第一的刷手，本人加上人頭，半年就累積刷卡逾兩億元，平均每個月刷卡逾三千萬元，是去年度台灣每人每月平均刷卡金額（以有效卡計）的五千六百餘倍。
平凡的小人物卻能月月狂刷卡，全拜銀行促銷信用卡所賜。同時，據了解，排名領先的「卡神」中，還有部分人竟是「內賊」。他們出身銀行電話客服中心的服務人員，因職務之便，發現某些聰明的大戶，巧妙利用某些特別優惠的專案來牟利，吸引這批年輕人離職「下海」，而且玩得更大。
由於這群「卡神」大量刷卡套利，不但頭等艙機票行情被他們打亂，銀行也發現，怎麼有群年輕人可以月月刷卡逾千萬元，因此將他們列入管制黑名單。
在銀行眼中，他們是「不當使用」信用卡的惡客，因此主動找上門，軟硬兼施要求這群套利客不能再刷卡。去年九月底甚至祭出停卡的霹靂手段，比楊蕙如被停卡，足足早了三個月以上。
銀行業者緊抓套利客未必是本人使用信用卡、以及可能涉及「虛偽交易」，賺取銀行紅利積點的弱點，不但予以停卡，甚至考慮用「共謀詐欺不當利得」的條款，向套利客追回套取的利益、還主張涉案人須負刑責。
因為財政部在「信用卡定型化約定條款」中規定：持卡人不得偽造虛構不實交易行為而取得利益，持卡人亦不得將其信用卡交給第三人使用，否則發卡銀行可以立即停卡。
被銀行停卡，他們卻未像楊蕙如般大聲反擊，因為他們認為，事情鬧大，只是會讓未來套利的機會更少，他們求的是「利」，根本不在乎「理」。因此即使遭到停卡，仍低調地躲在角落，只為等待下一次的狙擊機會。
以小虎來說，當他知道可能被停卡前，完全不想花費力氣跟銀行爭辯或打官司，反而趕緊抓住最後機會，狠狠再撈最後一票，他聳聳肩說，「我媽說過，裡子比面子重要，裡子已經賺飽了，幹麼去爭什麼道理或面子。」
諷刺的是，當去年九月底，銀行將這群套利刷手的信用卡與相關人頭帳戶停卡當日，這個地下套利機制，竟如金融體系一般，出現價格巨幅波動的盛況。
在停卡之前，因為點數套利濫用程度越來越普遍，導致供給過大，雅虎拍賣網站上的紅利點數買賣市價，從高峰期的每點○．三元以上，一路下滑至逼近○．二元，套利空間大幅縮小，然而停卡當日，網站上的市價，立刻飆出沖天炮行情，重回○．三元之上，一日之內，漲幅近五成。
助力！網路普及讓資訊取得更快
正確而搶先掌握資訊，是這些人套利成功的關鍵，網路普及，更產生決定性的助力。領先取得最新資訊，並快速傳播的個人（許多是未滿二十歲的青年），居然可以擁有與大型組織抗衡的力量，然而，卻沒有人能完全掌控這股新興力量的用途。
正如佛里曼（Thomas L. Friedman）在暢銷書《世界是平的》形容，網路剷平了世界，「使用這些新工具（網路）的人士，不論是創新者、合作者，還是恐怖分子，數目之多，將是史上所無。」
過去，金融市場的套利，交易對手多是金融機構，金融專家用的是價值新台幣上億元的伺服器與封閉式專業報價系統，現在，這些套利刷手用的是光華商場買的兩萬元電腦，隨時隨地可以連上網路開放式平台，可以在一頓飯時間內，完成數十筆交易，成交上百萬元。
以小虎來說，他只要刷卡交易達七十五萬元，就能把投資在電腦上的兩萬元，立刻賺回來。
楊蕙如也是透過網路，不停認識新朋友，不斷蒐集新資訊，每天除了睡覺與外出，就是掛在網上尋覓資訊，這些資訊，很可能變成賺錢的點子。當人們驚呼這些人年紀輕輕，已經把金錢遊戲看得如此透徹，楊蕙如卻冷冷地回話，「這只不過是一個game而已，」才二十七歲的她，卻老氣橫秋、表情冷漠地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。
其實，各種五花八門的套利手法，鎖定標的從行動電話、購物禮券到信用卡，在網路世界裡正快速地流傳著。只要業者敢促銷，就有年輕人會鑽漏洞去猛套利。透過市場機制，逼得業者必須更小心設計商品，以免被套利客攻擊。
小虎的一位朋友，幾年前就曾抓住行動電信業者衝刺用戶的契機，利用高用量用戶兩年後加碼退回保證金的優惠專案，大玩套利遊戲，這位身為老師的朋友，竟一口氣申請了一千個帳號，填表人全是自己的學生，一口氣賺進將近七十萬，以投入的二百四十萬本金來換算，年報酬率約一五％。
小虎沒有趕上這波電信套利，但對於電信業者提供的各種優惠，他同樣絕不放過，隨手掏出皮夾，ＳＩＭ卡竟有將近十張，每張都貼好「名條」，註記清楚，妥善管理，而數十個銀行帳戶，他更是以ＥＸＣＥＬ試算表建檔，以便隨時掌握銀行的新動向，甚至連保險都成了套利工具，幾天前，他才向前來拉保險業務員說，「我準備在今年動痔瘡手術，之前無病歷紀錄，你就幫我設計要怎麼保，才能佔到便宜，其他不用廢話。」
在這個資訊與金融專業技術，從專家移轉到個人，一切被「抹平」的時代，對於銀行等業者來說，這些新崛起的套利客，恐怕會比恐怖分子更恐怖、比駭客更麻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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